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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茄花】冲喜(上)

Warning:民国背景,某种封建糟粕文化提及。上下两发完结。

阿茄的名字我自己编的啦!


推荐BGM《囍》


 

锦城最近下了几场新雪,连带着空气里都是稀薄的冰渣子,花少北从府里走到城东药铺,左右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张小脸已经冻得青白。要不是为了给阿茄抓药,他才不会大冷天跑出来呢。

 

“王叔,我来拿药了!”

 

药铺老板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在柜台上对账本。未闻花少北其人,响亮的声音先从门口传来。他连忙蹲下身,在一堆包装好的药包里寻找,很快找到用娟秀小楷写着“张”字的药包。把药包放到柜台上的时候,正好和花少北对上眼神。

 

花少北是个眉清目秀的半大小伙,在城里最富庶的张老爷家做长工。十几岁长个头的时候营养跟不上,出落得跟竹枝一样细瘦,但嗓门大,人也精神,脸上总是带着笑意,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他幼年和父母离散,被张府下人收养,对方无暇多照顾他,只记得在饭桌上给他添副碗筷。直到十二三岁、有点力气之前,他都像只家雀儿一样,被散养在这条老街上,王志成是看着他长大的。

 

“喏,在这儿,拿好了啊。”药铺老板把药包推给他,举起账本示意:“老规矩,你月底再把钱送来。”

 

花少北把药包收进怀里,点了点头:“谢谢王叔。”

 

转身要走,却被王叔拦了下来。中年男人把他拉到身边,脸上难得露出点调侃的表情:“听说小少爷要娶老婆了?”

 

花少北一愣,没听说过啊。

 

“谁?我们家少爷?”

 

“可不是。最近媒婆在打听城里适龄又未婚配的姑娘呢。说是家境不重要,和少爷八字相合就好……”王志成摸了摸下巴,转头盯住花少北:“我说小阿北,你比你家少爷还虚长两岁,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呀?”

 

花少北不好意思地摆手:“王叔你可别取笑我了,我穷光蛋一个,拿什么娶姑娘。”他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问:“少爷的事儿是真的吗?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

 

张思秋确实半个字都没和他提过,可怎么连王叔都知道了呢?

 

看出花少北的神情有点失落,王志成心道:坏了,可别让这小祖宗起疑,回去给他们家少爷一通乱说。

 

“少爷年纪还小,爹娘么,总是操这种不着调的心。估计也就是随便打听,你别在意。”王志成双手推着花少北的背把人往外赶:“快回去吧,一会儿又要下雪了。”

 

面对花少北傻愣愣的表情,王志成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坊间传闻,张家要娶个新娘子给小少爷冲喜了。

 

 

张家少爷长到十六岁,聪明俊秀,什么都好,就是一副身子骨病弱得很。花少北入府的时候,小少爷还是个奶团子,府里没有其他年纪相仿的小孩,花少北一个人怪无聊,就老想着法子溜进房里看小少爷,张家夫妇琢磨着两人刚好做个伴,也就没多阻拦。花少北才得以跨越身份阶级,和少爷亲密无间地一起长大。

 

阿茄十六岁了。不是王叔说,他都没意识到,阿茄已经十六岁了。在他心里,阿茄还是个很小的孩子,需要他半步不离照顾的那种。阿茄身体不好,平时很少有机会出门,因此养成了个文静性子,讲话也是慢条斯理的。花少北是个急性子,却在面对少爷时总能生出无限耐心。因为阿茄就像上天送给他的弟弟一样,他可以把阿茄的一切放在自己前面。

 

……可是阿茄有秘密了,哎。花少北仰头叹了口气,远处飘着暗沉沉的乌云,今晚估计又要下雪。

 

“阿茄,我回来啦!”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带上一点笑容,花少北从怀里掏出药包,献宝一样捧到张思秋面前。小少爷披着一件狐皮斗篷,正在烛火下翻看一本厚厚的书。房间里并不明亮,却衬得他一张脸愈发青白没有血色,像一块冰冷的玉。

 

“好。”少爷咳嗽了两声,拍拍桌边的矮凳:“来我这里坐着,北子哥。”

 

花少北把药递给少爷房里服侍的小丫头,让她拿去煎了,随后拉过椅子在少爷身边坐下。他不识字,于是伸出手在柔软的纸张上摩挲:“你在看什么?”

 

“《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听过吗?”少爷温温柔柔地问。

 

“哦……可能吧。”就算听过,他也记不住啊。花少北自觉不是读书的料,那些书本上的情呀爱呀,对他来说太难理解了。

 

他心里有事,不一会儿就走了神。问不问呢?好想知道啊,可是有什么理由问呢?总不能问,少爷,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要娶老婆了怎么不和我说?

 

花少北问不出,张思秋却先开了口:“北子哥,你今天怎么去了那么久?看你的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花少北闻言,抬头望着他的小少爷。阿茄这个小名还是他取的呢,小时候总听其他人喊少爷“阿秋”,他念不好,在嘴里囫囵一道,就变成了“阿茄”。少爷倒是欣然接受了,把这个外号变成了只属于他们的暗号。

 

他和少爷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已经长大,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却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阿茄。”花少北仰头迎上对方的目光,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你要……娶妻了吗?”

 

阿茄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好可怕。果然不该问的。

 

花少北有点被吓到,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阿茄。

 

少爷定定地望着他,葡萄一样的黑眼睛里写了什么情绪他看不懂。花少北像被人捏住后颈的猫一样,连指头都不敢抬,两人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张思秋突然深深叹了口气,垂下睫毛浓密的眼睛:“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有。”花少北急忙伸出手,把张思秋骨节分明的冰冷手掌包裹住:“不和我说也没关系……”

 

“真的吗?什么都不告诉你也没关系吗?关于我的事情,北子哥不想知道吗?”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唐突打断,花少北愣住了。他的阿茄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从来没用这么咄咄逼人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面前的少年紧抿着倔强的嘴角,被他握住的手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强忍某种激烈的情绪。

 

“不是,”花少北喃喃地小声说:“我想知道的。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阿茄的手好冷,怎么捂都捂不暖。花少北迷迷糊糊地想,他感觉到阿茄反过来把自己的手握住了。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来问我。我一定会全部告诉你。”

 

 

花少北走了。丫鬟送来煎好的药被放在他手边,已经渐渐失去了热气,愈发散出浓重的苦味。

 

张思秋仰头,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从小到大,他时常面临这种仿佛被遏制住呼吸般的痛苦。小时候的事情他记不清了,只是依稀听老管家说,他小时候呼吸特别浅,经常情绪一激动就喘不过气来,小脸都涨得青紫。寻访过很多名医,开了很多药,没有任何好转。他的身体像一口幽深的井,投进去无数金钱、珍贵药材和阿妈的眼泪,连个回响都听不到。后来长大一点,他认识了花少北。花少北那时候也才一点点大,小小的身体却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他在花园里帮园丁阿叔移植花木,用小铲子把那些幼嫩的花苗铲到花盆里,再寻觅好新的坑位小心把它们栽种下去。自己出不了门,闲得无聊,坐在花园的台阶上看园丁们干了一下午。花少北干一会儿活,就抬起头好奇地看他,好像不明白这个小豆丁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在边上看着。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终于忙完了,花少北站起来伸懒腰,脸上脏兮兮的,像只小花猫。

 

他抬头望着花少北,花少北手里捏着一朵幼嫩的花朵根茎,站在原地有些扭捏地纠结了半天,还是跑过来把花塞到了自己手里。

 

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朵花离开了泥土是活不了的。不过后来张思秋把这朵花制成了书签夹在《诗经》里,倒也保存了很久。

 

家里人想让他娶花少北冲喜。原因有三,第一,花少北的生辰八字和他的生辰八字相合;第二,花少北是个男人,这场秘密的亲事不必被其他人知道;第三,张家对花少北有恩,花少北会答应的。

 

阿妈说这一切的时候他没有太听进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回旋重复:你和阿北那孩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喔,我和花少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来不及愤怒和反抗,不如说他甚至被这句话取悦了。他是绝不可能做娶妻冲喜这种事的,这不符合道德伦常,更不符合他做人的底线。但他又很微妙的有一丝窃喜,因为他对花少北那点隐秘的小心思被另一种荒诞的方式被拉扯到幕前,他甚至不需要为自己争取,而有人上赶着把花少北送到他手上。

 

“谢谢你,阿妈。我听了心里很高兴。”他靠着床榻,虚弱地仰起头,看着疼爱自己的母亲。母亲看着乖巧的儿子,眼眶不禁有些发热。

 

“但我是不会做这件事的。”

 

花少北抱着那包药进来一个时辰前,他才跟母亲大吵一架。吵着吵着突然趴在床边呕出一口鲜血,他慌忙抬起头,才发现母亲早已泪痕斑斑。

 

心里烦闷得很,干脆下床换上便服,打开书房的门,借着那点雪后初霁的光翻阅书籍。他像一只囚鸟,被禁锢在张家这个华丽的囚笼里。可除了自己,他没有任何人能责怪。他已经够坚强了,从不轻易感伤命运的不公,可当花少北坐在他身边,轻巧地贴近他之时,他突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情绪。

 

如果他可以和花少北在一起,那一定是因为他们相爱,而不是花少北要献祭上鲜血和生命为他做点什么。他在书里看过冲喜的仪式,很邪门却似乎很灵验,在新婚之夜取一碗嫁你之人的鲜血,泼洒在婚房四周,然后你所有的病痛就会转移到那个人身上——

 

他其实是不太信这些鬼神之术的,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希望花少北因为自己受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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